又到12月13日,第四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党和国家领导人将出席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举行的国家公祭仪式。
钟山巍巍,大江茫茫。80年前的这一天,天气,晴好。而大规模“无差别”的杀戮,就发生在持续多日的朗朗晴空之下。通过《东史郎日记》、《拉贝日记》,以及当时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干事乔治·菲奇等人留下的历史文献,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屠杀,那是怎样一种惨绝人寰的暴行。
乔治·菲奇写道:“日军将离我们总部很近的一个难民营里的1300人全部抓去枪毙。借着汽车前灯的灯光,我们看见他们走向自己的末日。那个来自北方的满身绷带的中士,当他决定自己命运时仍然用混浊的眼光企求着我……”东史郎在日记中则写道:“我不清楚为什么杀掉这么多的俘虏。七千人的生命,转眼之间就从地球上消失,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想在战场上,生命这个东西还不值一个饭团。”
而近年来,随着人们不懈地历史打捞,关于那场大劫难的更多细节被披露了出来。一个多年来致力于搜证南京大屠杀的美籍华人鲁照宁惊讶地发现,家族中竟然有那么多亲人死于侵略者之手……他沉痛地说:“以为是国史,原来也是家史”。
事实上,家与国,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当一个国家遭遇外来侵略,又怎么可能会有个人、小家的安稳与静好?而由此激发的所有抗争、搏杀,正是基于这种家国同构的责任伦理。退无可退,奋起抗争;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慷慨赴死,悲歌嘹亮。
鲁迅说,“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孤愤郁结,力量充盈。于是,一个四分五裂、各逞意气的国度,以南京为临界点,从此完成了最初也最决绝的抗战动员。
这样的屠戮与创痛,经由个体记忆、家族记忆而得以完善,但却并不止于此,而是进而成为一个城市的记忆,乃至国家记忆。国家公祭日的设立,其初衷也正在于此。也即,针对平民以及放下武器的士兵的杀戮、奸淫,不仅是个体的大不幸,更是一个族群、一个国家的暗黑时刻,也是整个文明世界的人道灾难。
从国家的层面,记取这些记忆,追思死难者,本身也是一种慎终追远、继往开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没有记忆的不可能有凝聚力,也不可能真正记取灾难的教训,并开启崭新的时代故事。抚摸哭墙,徜徉在死难者雕塑之间,历史才会渐次展现出粗粝与真实的面容,也才会相信,人类文明终将战胜野蛮。
文明从来不会从天而降,而注定要经历波折。这其中,也并无所谓的捷径。沧桑正道,非经沧桑不可能抵达。一个和平、包容的朗朗世界,往往也正是要从死难者的血污中一点点露出真容。今天,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南京,聚焦在这个曾陷入死一般的血污中的城市,这本身也是通往未来世界的一个必经管道。
国难记忆也并非是记住仇恨,并让这仇恨潜滋暗长,充塞着人们的胸臆。我们需要记取的,是那个惨痛的时空与那个时空中承载的人道精神和无畏义举。当今世界,尽管和平发展早已成为主色调,但各种人道灾难时有发生,悲剧并未绝迹,即便对于已经和平崛起的中国而言,也并未高枕无忧,“中华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并不应该只是国歌中的词句,而应该成为所有国民的不灭警醒。
国家公祭,首先是基于对本国国民的记忆积淀,同时也将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起到积极的促进和推动作用。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致力于建立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如何才能实现持久和平?只有对灾难保持永恒的人类共同记忆。
有人说,希特勒来了又去了,而德意志永存。同样,日本军国主义强盗来了又去了,中华永续发展。正义不可能被遮蔽,恰恰是因为,爱好和平、维护和平乃是人类根本利益所在。
从这个意义上讲,在南京大屠杀公祭日的纪念,是提醒、是警策,也是一种寻求更广泛和平的严正姿势。